蘇州無錫常熟平翹

近來有知乎用戶提問:現代吳語還有哪些分平翹的。回答中被提名最多的,無外乎蘇州、無錫、常熟等。但對於這些地方的平翹舌究竟是怎樣分的,卻鮮有人作出較為準確的歸納。最早我是在某吳語相關的QQ群內看到瞭一張《蘇州無錫常熟平翹》表,但其中錯誤很多,我進行修改後還是有不少錯誤。最終,在我不斷地修改下,呈現出瞭這幅相對正確的表格。

我所做的修改,不隻是更正錯誤,還對表格的排版作瞭調整:一是將蘇錫常方言中已沒有對立的韻攝合並成一行,比如“咸”與“山”,“深”、“臻”與“曾”,以簡化表格,而遇攝的魚、虞兩韻需要分開來討論;二是將各韻攝分類排序,形成瞭這樣的“階梯狀”,平翹舌分佈一目瞭然。

一、平翹舌分佈的總體規律

表格根據不同韻攝的平翹舌規律,分為四個區域,我們一個一個來看:

第一區域是各攝的合口韻以及江攝、通攝,這些韻攝的知系全都讀翹舌(這裡說的隻是白讀層,止蟹攝合口的文讀層是讀平舌的)。特別的是,止攝合口的精組也讀翹舌(殘留有白讀音的常用字有2個:“嘴”和“穗”),這可能是韻母影響所致。江攝和通攝全都讀平舌,是無錫話自己的特征。

第二區域是大部分攝的開口韻,這部分的平翹舌規律較為統一,可歸納為“知三章翹舌,知二莊平舌”。

第三區域的各韻攝,不同程度地存在章組並入莊組(讀平舌),而與知三(讀翹舌)形成對立的情況。它們的平翹舌規律,蘇、錫、熟各不相同,常熟話章組讀平舌的韻攝最多,蘇州話其次,無錫話最少。宕攝莊組讀成翹舌,是因為蘇錫熟方言中宕莊並入瞭江攝。

第四區域隻有梗攝,後文中再詳細說明。

二、文白異讀及特殊字舉隅

蘇錫熟方言中涉及平翹舌的文白異讀,有以下三類:梗攝字、止蟹攝合口字、部分韻攝(魚韻、止開、宕攝、假攝)章組字。

梗攝白讀層皆為平舌音。知三、章組似不構成對立,因為知三的“擲”字白讀音讀平舌,但知三也就隻有這一個字殘留瞭白讀音。章組有白讀音的字較多,包括:聲、城(巴~)、盛、炙、隻、尺、斥、赤、石、碩。莊組及知二有白讀音的字有:爭、牲、生、甥、省、澄(陽~湖)、冊、策、窄、摘、拆、坼、宅、澤、翟。可見,知系字的梗攝白讀層,各組各等的韻母及平翹都完全一致,沒有平翹對立。梗攝字的文讀層則是模仿官話,讀同曾攝字,故其文讀層的平翹舌規律與曾攝一致。

止蟹攝合口字隻有個別字有白讀音,包括:吹、水、錐、椎、錘、嘴、穗。文讀音一般模仿官話並入灰韻,但知三章組卻沒有模仿官話的翹舌音,讀成平舌音。另外,止攝合口莊組字中找不出殘留白讀音的字,“摔、衰、帥”都隻有平舌一讀,通常與咍韻同韻,因此表中這一欄記為“平”,不記文白異讀。

有幾個韻攝(魚韻、止開、宕攝、假攝)的章組字都有文白異讀,它們的共同點是:一般文讀層同知組(讀翹舌),白讀層同莊組(讀平舌)(平舌是白讀層,這是根據字判斷的,蘇州話讀平舌的止開章組字都是可能反映底層白讀的常用字)。雖然蘇、錫、熟三地這幾個韻攝章組字的主體層次不同,但以文讀層為主的地方總有零星幾個白讀,以白讀層為主的地方總有零星幾個文讀。

魚韻章組的白讀層殘留極少,基本隻有一個“墅”(常出現在地名中,與“市”相通)字。這一點,蘇、錫、熟是一致的。

止開章組,常熟話是以並入莊組(讀平舌)為主的,隻有“試”字一般用文讀音,讀翹舌。蘇州話以並入知組(讀翹舌)為主,但“紙、市、柿、是、匙、蒔”幾個字有並入莊組(讀平舌)的白讀層。無錫話(根據相關資料)並入莊組(讀平舌)的白讀層的字與蘇州話不盡相同,有“是、氏、示、視、恃、齒”。

宕攝章組,在北部吳語的白讀層中多可以與宕攝知三構成對立,文讀層則並入知三。在蘇州話、常熟話中,宕攝章組與知三不僅在韻母上構成對立,平翹也不同,知三翹舌,章組平舌。當然,“廠、常、灼、酌、綽、爍、鑠、芍”等字習慣使用文讀音,並入知三。“商”字最為特殊,韻母與章組白讀層相同,但聲母讀翹舌。無錫話總體上同毗陵小片一樣無宕攝章組與知三的對立,但仍有三個字有存在對立的白讀層:漳(西~,無錫地名)、樟、斫。

假攝章組,在北部吳語的白讀層中多與莊組合流,讀平舌,包括蘇州話和常熟話。蘇州話和常熟話中也有讀翹舌的文讀音,但不同字的文讀音的層次可能不一致,“扯、惹”與“者、社、射、舍”的文讀音韻母就不同。無錫話則與部分毗陵小片一樣,假攝章組與莊組不混,且無錫話中假攝章組讀翹舌,沒有文白之分,但“車”一個字混入瞭莊組。

三、與其他方言的比較

總體來看,蘇、錫、熟方言“知三章翹舌,知二莊平舌”的格局,屬於昌徐型平翹。知系遇合口及江通攝都讀翹舌,則屬於昌徐型當中的徐州型。但其中又有一些不同於官話的吳語特色、北吳特色。

官話大多不分曾梗攝,而吳語區分,吳語曾攝的平翹舌規律與昌徐型的官話一致,梗攝白讀層全部讀平舌。

章組中,昌徐型的官話隻有止攝讀平舌,而吳語除止攝外還有將魚韻、宕攝、假攝讀平舌的。宕、假兩攝的章組字較早地丟失介音、平舌化,是吳語北三片(太湖 臺州 宣州)區別於南三片(金衢 上麗 甌江)的一個比較明顯的特征(但一些靠近官話區的地方不是),擬另文討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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