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話二郎神楊戩(上):狩獵之神!原本是哪吒的二哥?

說下有著“中國神話戰神”美譽的二郎神楊戩。

借著《新神榜:楊戩》的東風,但這裡跳出電影,說說楊戩本人。(也是近期沒東西可寫瞭,分上下兩篇)

二郎神,因為《西遊記》《封神演義》兩部文學著作中的鮮明形象而廣為人知。

★《西遊記》中他跟孫悟空是好對手,雖然猴子對被抓這事兒耿耿於懷,但他對二郎神的武藝還是佩服的,並且西天取經時偶遇二郎神,悟空還不忘叫對方一聲“兄長”;

★《封神演義》裡他堪稱西岐福將,八九玄功刷爆敵人,而且戰鬥智商極高,每次出場都給人很穩的感覺。

所以這兩部作品裡,二郎神就給人又能打,又有頭腦,手段高、本領大的感覺。

如果以我們熟悉的漫畫英雄做類比,二郎神身上基本兼顧超人(能力)與蝙蝠俠(頭腦)的雙重特點,就是完美的形象。

在民間神話中,他還有劈山救母(神話中救母成功)、擔山趕日的楊二郎傳說,並在寶蓮燈的故事裡還演瞭一回反派,可見該角色在我國神話體系裡的知名度。

但話又說回來,這就要論一個“先有雞還有先有蛋”的問題瞭,二郎神這麼火,究竟是文學作品的功勞,還是文學作品吸納瞭神話中的形象?

我國歷史悠久,且中途經歷過民族大融合,導致我國的文化包容性也很強,其中民俗、道教、佛教等信仰,也是在不斷相互吸納,相互融合,才成為如今的樣子。

二郎神楊戩這個角色,堪稱一次宗教人物和民間信仰融會貫通的集大成角色。

光是這位的起源、名字、職位、就好幾種。但比起起源,更有意思的是二郎神的來歷和變革,絕對是不說不知道,一說嚇一跳的那種。

所以這裡我們就展開說一下,講點好玩的,在挖掘這個角色的同時,也能從中感受到我國歷史的傳承和文化的包容。


賞金獵人

《新神榜:楊戩》裡,楊戩的身份是賞金獵人,而且帶著點蒼涼西部英雄范兒的風格,這個設定是有出處的。

因為楊戩是四川人。

二郎神的起源,比較流行的說法是,巴蜀地區的狩獵之神。

四川多森林多動物,自古以來盛產獵戶,尤其是彝族、羌族等少數民族地區,都有信奉獵神的習慣。

再來看二郎的標配形象,除瞭武將裝束之外,還有兩大個性裝備——金弓銀彈和哮天犬。

★“金弓銀彈”就是彈弓,可以不是現在小孩玩的那種,而是古代“射”的一種,就是彎弓造型,隻是彈弓用的是彈丸,而弓箭用的是箭。彈弓在古代不怎麼上戰場,幾乎就是狩獵的專屬。

★“哮天犬”是一隻“白毛細腰之犬”,就是細狗,乃是中國古老的狩獵犬種,所以哮天不是寵物,而是獵犬(《大鬧天宮》裡變成瞭黑狗,但品種不變)。

別看二郎神是金盔金甲,三尖兩刃刀(有時候是大斧)的頂級武將配置,但身上不但帶有獵戶出身的印記,在出道之後,也不忘“好馳獵”的興趣愛好。

有詩為贊,《二郎劈山救母全段》:

所以現在鳳凰為什麼沒有瞭,都被二郎神打沒瞭(不是)。

《西遊記》裡抓九頭蟲那段,孫悟空偶遇二郎神,這位剛打獵回來:

但您要說瞭,東北地區獵戶更多,二郎神為什麼不是東北的呢?而且一個獵戶,為什麼本領這麼高?

因為二郎神並不是因為獵神而成名,而是多方文化匯聚而成。

比如二郎神的主道場——灌洲灌江口。《西遊記》說“現居灌洲灌江口,享受下方香火”,所以也有著“灌口二郎”的說法。

而灌江口位於如今的都江堰市一帶,相傳當地為瞭紀念都江堰的修建人李冰父子而產生瞭民間信仰,因李二郎協助父親治水有功,被後人神化祭祀。

可見,早期二郎神的英雄形象,至少是當地獵神與治水英雄信仰融合的產物。

但是,二郎神為“李冰二兒子”的說法始見於北宋,而二郎神的信仰,唐代初期就有瞭。如今二郎神的身上,倒是有著獵戶的形象,但絲毫未見“水神”的印記,這是為何?


哪吒的二哥

“二郎神”的叫法,在四川獵神信仰裡是沒有的。而且治水的李冰,在宋朝之前的史書裡,並沒有提到過他有二兒子。

嚴格意義上來說,“二郎”的稱謂源自於外部。

人傢為什麼叫“二郎神”?二郎是老二,那麼“大郎”是誰?有沒有“三郎”?

說到二郎神,不得不提另一個著名形象,哪吒三太子。二郎與三太子,會不會?

沒錯,在唐代,楊戩和哪吒,(至少在一種起源說裡)他們曾經是哥倆。

唐朝,二郎神“入蜀”之前,這個稱號,據傳屬於毗沙門天王的二兒子——獨童子。

毗沙門天王就是托塔李天王。他最著名的兒子就是哪吒。

天王有三個兒子,隻不過在民間信仰和神話體系裡,哪吒和老爸總是形影不離,包括廟宇裡也一樣,天王神像邊上一定會有三太子,所以老三知名度最高,唯獨不見他兩位哥哥。

毗沙門天王來源於印度婆羅門教,後進入佛教體系成為護法神,並隨著大乘佛教傳入中國。在原有神話體系中,除瞭三太子外,他另二位兒子是這樣:

★大太子,軍荼利明王,密宗五大明王之一,人傢已經成王瞭,就不需要跟著老爸瞭,看過《遊戲王》《孔雀王》等日漫的朋友對這位不陌生。

(下圖《天空戰記》不動明王左邊那位就是軍荼利明王)

★二太子,獨健,又名獨童子,就很低調瞭。

從名字就能看出,這位喜歡獨來獨往,而且在原初體系裡,獨健是一名戰士,能征慣戰的好手,用現在話來說就是“孤膽英雄”。

可見,獨健幫助老百姓打退敵軍的傳說,在佛教興盛的唐代就已經出現瞭,隻要有敵人打過來,老百姓就燒香請獨健,也形成瞭這位“很能打”的印象分。

因為是毗沙門天王的老二,所以民間也稱之為“二郎”。

但都說瞭,這位喜歡單幹,跟天王一傢漸行漸遠,久而久之,民間就忘瞭他有個爹。而讓二郎徹底與天王斷絕父子關系的契機,就是哪吒的火爆。

在唐朝後期,毗沙門天王從“四大天王”體系裡獨立出來,升級為天庭軍區總司令(全稱為“高上神霄毗沙門托塔天王”)。而與天王始終在一起的哪吒更是人氣飆升。

三太子火瞭之後,需要把他兩個哥哥再配置回來啊,一傢子齊齊整整多好,所以老百姓就開始從以前的典故裡尋找。

★老大軍荼利明王,本身就有一定名氣,這個好辦,簡化成“軍吒”(大概率某個大聰明把“荼”念成“茶”瞭),在《三教源流搜神大全》裡,軍吒就已經作為哪吒的哥哥登場瞭。

★老二就麻煩瞭,大傢實在想不到二太子到底該怎麼搞。原本的形象“獨健”早已成為一方守護神獨立出來,又帥又能打,再把他搞回來,容易搶瞭哪吒的風頭。

恰好佛教裡,獨童子還有個形象是馬頭觀音的化身。

彼時唐代有一位真實存在的高僧——僧伽大師,他有個徒弟叫“木叉”(《西遊記》裡的惠岸行者)。而僧伽也被信奉為觀音的化身,恰好木叉的名字跟哪吒差不多。

於是,在民間的撮合之下,木叉演變成瞭木吒,糊裡糊塗地跟哪吒做瞭兄弟(為瞭配五行,大哥軍吒改成瞭金吒)。

這樣一來二去,李天王從四大天王體系裡獨立出來,二郎神也從天王傢族裡獨立出來,二位都從佛教跳槽到瞭道教。

按照這樣的傳承關系,《新神榜:楊戩》裡,楊戩大戰四大天王,其中有一位,曾經是他老爸。就是拿混元傘的多聞天王(與毗沙門天早期是一個人)。


為啥姓楊

唐代二郎的民間來歷大致如此。

到瞭唐末五代十國的時候,中原戰亂,四川地區因為獨特的地理位置,成為瞭中原移民的避難所,不斷有人舉傢舉族來到四川,這裡也先後建立瞭前蜀後蜀兩個割據政權,並吸納瞭很多中原文化。其中就包括獨健二郎神。

到瞭四川之後,獨健二郎和當地的獵神發生瞭融合,所以也就產生瞭金盔金甲+金弓銀彈配獵犬的戰士和獵戶融合的造型。

也正是五代時期的地方政權,為瞭強化本土文化的地位,把包括趙昱、李冰父子這些當地英雄傳說形象,都給瞭封號成為“護國”神祗,加速瞭地方歷史人物與神話人物的融合。

最開始是趙昱,這位是隋朝眉山太守(今四川樂山),相傳當地有趙昱殺蛟龍除水怪的傳說,是一位為民除害的民間英雄,被當地信奉為水神,就是趙二郎。

但趙二馬上就被李二給頂瞭。

因為水神信仰,顯然古早時期的治水英雄,要比殺蛟太守更適合民間傳頌,所以老趙就中途下崗。

PS,趙昱還是留下瞭自己的印記,因為他來自眉山,傳說中他殺蛟的七個隨從,就演變成二郎神身邊的“梅山七聖”。(二郎神可不是梅山的,《新神榜》裡說得不對)

這時候二郎的形象才與李冰的兒子進行瞭融合,產生瞭灌口二郎。

宋朝建立之後,由於王、李之亂受到牽連二郎神被禁祭祀,在宋仁宗末年二郎神以李冰兒子的身份復祭復封,而且還是宋仁宗下旨欽定父子關系。

在此其中,究竟是李冰的兒子,成全瞭二郎神的名聲,還是民間二郎神進入四川後被當地民俗借光,很難說清楚他們的先後關系,終究是一個巴掌拍不響,可稱互為因果吧。

但此時二郎神還是李二郎,楊二郎的說法來自於哪裡呢?

楊二郎最早見於北宋《通幽錄》,其中謂楊二郎為神人,“出入如風如雨,在虛中”。但真正揚名則是在“二郎劈山救母” 民間故事中。

“劈山救母”是“二郎擔山趕日”的分支+續集,後者在宋代就出現瞭,來源於古蜀國對太陽的崇拜。由於民間對親情故事的喜好,使得“劈山救母”的傳說逐漸起勢,在這個故事裡,他就姓楊。

再加上《西遊記》《封神演義》的助攻,使得“楊二郎”成為二郎神的官配。

至於《封神演義》裡楊戩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,跟北宋大宦官楊戩有沒有關系,那就見仁見智瞭。

但楊二郎雖然知名度高,但在四川尤其是都江堰地區,那裡廟裡的二郎,依然是李二郎。

至此,無論是獨健二郎、趙昱趙二郎、還是李冰的兒子、亦或四川獵神,在皇上的親自認證並推廣之下,成為一個整體,知名度也從地方拓展到整個華夏。

★古蜀地區的獵神——獵人+裝備

★唐代獨健二郎——武將+很能打

★殺蛟太守趙昱——英雄+梅山七聖

★李冰的二兒子——水神+皇帝認證

民間信仰就是這樣,看似不靠譜的關系,偏偏就是那場錯進錯出的成瞭,還不斷變化身份,就跟寫同人文小說一樣。


PS,天狼星

小弟我在《絕不溫和地走進這命運!瞭解真正的魔童哪吒》一文中,扒過哪吒的源頭,有一種說法是哪吒最早來源於波斯祆教(拜火教)中的戰神努紮爾。

無獨有偶,二郎神也有起源於波斯祆教的說法。

在侯會《二郎神源自祆教雨神考》一文中,就提出一個觀點,巴蜀地區的獵神是來源於祆教雨水之神蒂什塔爾,波斯人認為這個神就是天上的天狼星。

在絲綢之路時期,蒂什塔爾與中亞的狩獵神進行瞭融合。唐代興起的“灌口祆神”,就是波斯祆教雨神蒂什塔爾在中國本土灌縣水神的結合體,從而演變成瞭二郎神的信仰。

而波斯雨神蒂什塔爾,跟希臘神話裡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(月神)也有一定淵源。

阿爾忒彌斯的著名形象就是手拿弓箭、帶著野鹿與獵狗的女獵手形象。

而無論是阿爾忒彌斯還是蒂什塔爾,都是女神,至於傳到中原之後,為什麼性別就變瞭,我也不知道……

(下部,寫寫二郎神的老師,以及他和孫悟空之間的關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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